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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部分

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-第8部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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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前省委为了贯彻七千人大会精神,对下边定的所谓“右倾机会主义分子”纷纷平反了,自己该怎么办呢?要不要向上级申诉呀!他百思百想,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措施。他身上仍然压着一块石头,就是他真的犯过“错误”,现在也应该给一个“说法”呀!

张敬怀正在想心事,卜秘书拿着一罗文件进来了。

卜奎从中抽出党校一份报告,说:“为了贯彻七千人大会精神,省委在党校办学习班,短期轮训干部,时间是两个月。主要是让大家就这几年我们的工作,总结经验教训。后天,第一期开学。党校请张书记做一次报告,也算是开学典礼。

如果张书记同意,我就告诉他们。需要我起草个稿子,请张书记把基本精神讲个纲要,便于我起草讲话稿时把握方向……”

这几天,张敬怀苦思冥想的结果是:自己虽然受了批判,但是并没有给自己立什么“案”,也没定什么“性”。那么,既然没有立案,又未定性,当然也不在平反之列。即使给他一个“说法”,他也不可能再调回部队了。况且,这一段他在地方工作,已经熟悉了情况,工作很顺手,不管是省委领导班子的同志们,还是他分工的下属部门的同志们,对他也格外尊重。他的思想感情已经完全投入省委的工作中了。既然如此,自己不可能也不想回部队,那么写一个什么“申诉材料”是没有实际意义的。

他有点想开了。

可是张敬怀的思路,继续发展下去:他从苏区的“肃反”,想到延安的“抢救运动”,又想到大跃进和庐山会议。个人受点什么委屈事小,接受几十年极左路线的教训事大。关于自己的受批判,还是以不声不响为好。现在中央既然要大家讲话,让大家“出气”,那么所谓“出气”的目的,是为了总结经验,自己还是写一份更有价值的材料为好。

关于要去党校讲话的问题,他虽然有许多话要说,但觉得自己现在讲什么,都不是适当场合。中央在七千人大会上,号召大家出气。如果他去讲话,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,会把握不住分寸,还是不去讲的好。便对卜奎说:“你告诉党校,我没有时间。让他们请别的省委领导讲话吧。”

卜奎说:“好的。”

张敬怀又沉思良久,说:“我现在所考虑的不是到什么地方做报告、发指示的问题。最近,我想了很多或者说是更大范围和更长时期的问题,我想和你谈谈,让你找些资料,帮助我起草一份文件。”

卜奎说:“我不知道能否完成任务……”

“你听我慢慢讲。”

然后张敬怀和卜秘书做了一次促膝谈心。这次谈话不是张敬怀和秘书,也不是上下级之间,而是同志和朋友之间才有的谈话。

他从自己在江西故乡当放牛娃想起,想到苏区“肃反”的血腥事件,想到延安的“抡救运动”,又想到大跃进,想到庐山会议,三年困难……他感到,几十年来,“左倾”路线的错误。对党造成的损失太大了。最近在一份简报上,他看到一个基层干部的总结发言中的一段话。那干部说:“人们为什么要犯左的错误呢?在观念上认为,”左“是方法问题,”右“是立场问题。”左“边是棉花坑,”右“边是大粪坑,掉在”左“边坑里,萱腾腾;掉在”右边“坑里臭烘烘。这真是一语道破的至理名言。可见纠正‘ 左’ 的倾向,还需要花费大的力气。

那么自己要写的材料,就不要从个人问题出发,而是要从更长的时间,总结出一点历史经验,写一份“意见书”,供中央领导参考……

要使自己的材料具有说服力,得举出许多例子,得找出许多历史文件。这就必须要卜奎秘书参与了。这是他决定和卜奎深入谈一次话的根本原因。

那天晚上,他把卜奎留在家里,泡上茶,让卜奎坐下来,轻声细语地说:“卜秘书,我想和你细谈一次,你要帮我整理一份大材料。”

卜奎感到,现在在他面前的张书记,不像是一位领导,而是像同志一样和他谈心的兄长。

“请张书记吩咐。”

张敬怀停了一刻,问:“你知道苏区的‘ 肃反’ 吗?”

“知道一些。”卜奎答。

张敬怀有点疑惑:“你这么个年纪,怎么会知道?”

“听老同志说过一点。”卜奎答。

张敬怀接着说:“苏区的‘ 肃反’ ,肃‘ AB团’ ,肃‘ 改组派’ ,我们杀了自己很多同志。”

“嗯?”

卜奎睁大了眼睛,张敬怀接着说:“不仅那时,就是到现在,谁也不知道所谓的‘AB 团‘ ,‘改组派’ ,到底是什么,他们在哪里?”

卜奎认真听着,感到了极大的震撼。

“我曾经被‘ 肃’ 过,你相信吗?”

“我无法相信。”

“你想一想,一个穷放牛娃,十五岁参加革命,我知道什么是‘AB 团’ ,改组派?可是,有人说我是‘AB 团’。也没有怎么审问。在一天夜晚的行军路上,差一点没有把脑袋丢掉。后来,我逃跑了。往哪里去呢?我思虑再三,回家,见着白狗子,也难免一死。逃跑,也无处可去,反正,我是被冤枉的,干革命受点冤枉是难免的,活着还得干革命。只要我回到部队,会说清楚的。这样我就撵队伍去了。没有想到,经过这么几十年的战争,居然没有牺牲,还熬出来个将军!”

张敬怀苦笑了一下,卜奎觉得惊心动魄。

“你知道延安的‘ 枪救运动’ 吗?”

“也是从老同志那里听到一点点。”卜奎答。

“那时,我在敌后,先是当营教导员,后来当了团政委。没有受到触及。那年春天,从敌人占领的北平,跑过来一批学生。经人介绍,处了一个对像。后来,我把她送到延安学习。可是她被当做特务,给‘ 枪救’ 了。从此,我们就断了关系。当时从敌占区到延安寻求革命的知识分子,被‘ 枪救’ 的,也不知道有几百几千人,全是假案,冤案,错案。又过了十多年,认识了你这位艾阿姨。”

张敬怀又停了很久,双方都陷入深思之中。还是张敬怀问:“我在‘反右倾‘运动中,受过批判,你知道吗?”

其实,卜奎从别的秘书那里,听到了一点,但他说:“不知道。”

“我讲给你听。”于是,张敬怀把自己在庐山会议之后他受到的批判,像对老朋友那样,讲给自己年轻的秘书听。接着张敬怀叹了一口气,意味深长地说:“我现在想做一篇长文章,不在于给自己’ 平反‘ 什么的,而是想总结一下历史经验。在习惯上,在一般人们的心中,好像左比右好。其实,几十年的革命和建设实践证明,左并不比右好。左倾路线所造成的损失,要比右大得多。同时,我们过去所批判的许多’ 右‘ ,并不是真正的右,反而是马列主义。我想从历史上摆许多历史事实,来说明这个问题。……”

张敬怀停了一刻继续说:“过去,我是不敢写这么一篇文章的。因为从全党的情况看,大家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。现在,从七千人大会的精神看,从全国、全党的气候看,我觉得,大家都觉悟了。我做这篇文章也是时候了。我想极左路线给我们造成这么大的损失,只要我们不健忘,起码在二十年内,我们这些老家伙在世时,是不会再重复了。但是我们要给下一代人留下些资料。反面经验也是财富呀!”

“我能帮张书记做些什么事情呢?”卜奎往前探了探身子。

张敬怀说:“我要写文章的基本思路,立论根据,总体结构,我已经想了很久,问题是缺乏具体材料。特别是有关档案,我手头没有。我给你的任务是,到中央苏区,鄂豫皖苏区,找一些当时在肃反中的大案,要案。之后,你再到延安去一趟,把当时’ 抢救运动‘ 中的档案材料找几份。至于,找什么材料,以哪些大案、要案为重点?我给你开了个单子,你按着单子去找档案。介绍信呢?一是由省委组织上开一份,我个人再给你写几封个人信件。凡是我让你去的地方,无论是当地的军区,省委,地委,军分区,都有我的老战友。他们一定会全力以助的。你不必告诉他们做什么用,只说是为了给一些老同志落实政策。你回来后,关于大跃进以来,极左路线造成的损失,材料都很现成。随用随拿就可。”

张敬怀说到这里,打住了。

“因为我的文章能不能写出来,写得怎么样,我也没有把握。即使是写出来,也只是一个’ 意见书‘ ,内部材料。这事,你不可对别人讲。”

“那自然。”卜奎说,又问“我什么时候出发?”

“你把手头的工作处理一下。下星期就出发吧。”

一个月后,卜秘书回来了。任务完成得很顺利。凡是张敬怀开列单子上所要的档案材料,基本上都有了。于是张敬怀除了处理日常工作,便没日没夜地投入到写他的文章中去了。

一天晚上,张敬怀正在潜心写文章,夫人艾荣进来了。张敬怀一回头问:“有事吗?”

夫人有点生气:“废话,没有事就不能来你这屋?”

张敬怀见她进来,赶忙把正写的文稿合上。

艾荣说:“你防贼呀!”

张敬怀语塞了。

张敬怀是属于那种党性极强的党员。无论什么事,凡是党内的机秘,不该让夫人知道的,他对夫人是一句话都不讲的。什么人能看党内什么文件,是有严格级别规定的,不该夫人看的,他总是锁在保险柜里。这次他写的是一篇文章,本来不是党的文件。艾荣便走近办公桌,他也只能任其翻阅了。

夫人看那标题是“关于如何从根本上防止极左路线回潮的建议”。夫人又翻了几页纸,笑着说:“你又犯老毛病了是不是?才几天没挨整,心中痒痒了?”

张敬怀不喜理她,这些重大问题是无法和她讨论清楚的,只说了一句:“什么话!”

“这么大的问题,你胡说什么!上有党中央,毛主席。中有各级党委、政府,下有广大群众。难道你比党中央毛主席都高明呀?”

“我并不觉得比党中央、毛主席高明。可是我有我掌握的情况,我有我看问题的角度。问题提得对不对,可以供领导参考嘛!”

“我看你五九年挨整还没挨够,又多嘴多舌!”

这话又揭了张敬怀的疮疤。但他不想再说什么,在一旁喘粗气。

夫人又说:“胜美发烧了,三十九度,你知道不知道?”

“嗯?”

“你白当这个爹了!什么时候关心过孩子!”

“上医院看看嘛。有大夫呀!”

“现在是晚上十点,黑天半夜的,怎么去?”

“叫个三轮嘛。”

“你不是有车吗?让出一趟车嘛。”

“老百姓生了病,没有车,就不去医院了?”

这时卜秘书进来了。卜奎知道张书记从来不让为家属私事出车,张敬怀不发话,司机也不敢出车,对艾荣说:“这事交给我吧!”

他们出去了。卜奎个别给司机说了说,司机通情达理,悄悄把车子从后院开出,没有敢鸣喇叭。

党校一再来请张敬怀在第一期学习班的开学典礼上讲话,实在推辞不掉,他还是去讲了话。

张敬怀没有拿稿子,侃侃而谈:这几年,在各条战线上,我们都做了不少荒唐事,还不让大家说话。说大话、假话者,升官;说真话,实事求是者,挨整。

上上下下都有一股气。“七千人大会”,不是让大家“出气”吗?。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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